看到这一幕的我，顿时怒火攻心，抄起啤酒瓶就对着舅妈一顿伺候，不管是什么理由，当着子女面前敢动手打父母，那就是不共戴天之仇。

我大舅生来体弱多病，外婆担心他将来难以找到合适的配偶。于是在他12岁那年，外婆为他找了一个比他小5岁的童养媳，也就是我舅妈。大舅是家中的长子，还有4个妹妹和1个弟弟。除了大姨，其他人年龄都比大舅妈小。他们一起长大，理应有着深厚的感情。然而，外婆却不公平地偏爱舅妈，宠爱她害怕她会离开。因此，在家中，舅妈几乎是独霸一方，如果有人不合她的心意，她会威胁外婆说要走，然后外婆会处罚亲生子女。

舅舅和舅妈生了两个儿子和两个女儿，舅妈更是偏心宠爱小儿子。她对其他三个兄妹都是打打骂骂，只有小表哥被宠坏了，整天游手好闲，成了村里的小恶霸。表哥19岁那年，为了赌博而获得赌资，他回家偷了外婆的钱。外婆想阻止他，但他几下就把外婆推倒在地。舅舅来时已经来不及阻止表哥，只能冲过去扶起外婆，然而外婆已经失去了知觉。舅舅怒视着靠在一旁观战的舅妈，舅妈却毫不在意地走过来，口中念叨着“活该”。然后舅舅给了舅妈一个耳光。

这是舅舅第一次动手打舅妈，他说如果外婆有个三长两短，他将毫不迟疑地惩罚小表哥。那年我刚上小学，整个村子连一台固定电话都没有，消息传递都依靠跑腿。当消息传到我家时，我得知外婆已经去世了。这件事情激起了我妈和众兄弟姐妹的愤怒，舅妈或许也没预料到，一直强横的外婆会这么突然地去世。面对众人带着悲痛和愤怒向她围攻，她终于软弱下来，保护着小表哥，哭得声嘶力竭，恳求说：“儿子还小，不懂事，请你们放过他。”

已经逝去的人无法复生，而且小表哥也是舅舅的亲生儿子。兄弟姐妹们既心疼又自责自己的哥哥，最终商议决定不以人命来起诉小表哥，而是找了别的方式将他送进了监狱。从那时起，舅妈就对舅舅心生了仇恨，也怪责其他兄弟姐妹，认为他们让她的儿子背负罪名。外公去世后，小舅搬离了老宅，表哥和表姐也都离开了老宅，这使得老宅成了舅妈的天下，她对舅舅充满仇恨，打打骂骂成为家常便饭。

可怜舅舅一生懦弱，对凶悍霸道的舅妈，实在无招架之力，在多次换下的衣服被舅妈扔进猪圈之后，终于离家，踩着自行车去了几十里外的木材厂，做看门工。这以后，母亲娘家一家人，从未在老宅子聚过。每每逢年过节，我妈四姐妹都商量好同一天去老宅送节，每次放下节礼就离开。她们受不了曾经生活长大的地方，变成嫂嫂一个人的地盘，她们回娘家连口水都没有，受不了她们的哥哥被迫远离家乡，一年见不上几面。

某年暑假，两位表姐精心策划了一次家族聚会，在老宅邀请了我妈的亲戚。那天格外热闹，我们摆了三张大桌子，几位阿姨和姨丈都到了。我正好高三毕业，没有事情做，就跟着爸妈一起去凑热闹。小表哥也回来了，还因为投资而获得了一笔小利润，成为舅妈的自豪，说话也特别充满自信。大舅舅的眼眶红了，作为长兄，他一直为妹妹不能回娘家感到内疚和遗憾，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终于有一次正式的家庭团聚。

酒桌上的人都有点微醺，小表哥拿着酒瓶在桌子上挨个敬酒，吹嘘自己。大舅舅批评了他几句，小表哥接着饮酒，说道：“你这个胆小鬼老头，一辈子都被我妈骑在胯下，连个屁都不敢放，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要不是你当年非要关我，耽搁了我几年时间没赚钱，我现在早就飞黄腾达了！”两个表姐上前揪住小表哥停止了他的话。这些年来，他一直呆在家里，靠着两个姐姐照顾着他的妻儿，他的成功也是姐姐们的支持。在姐姐们面前，他的过去和成功故事都不重要。然而，虽然两个表姐能够约束住小表哥，却无法控制大舅妈。原生家庭的伤害是如此可怕，即使表姐们已经嫁人成家，有自己的生活，但依然无法对待不疼爱她们的母亲采取行动。

大舅妈看到小表哥被两个姐姐控制住，周围的亲戚也开始讨论，于是她冲到大舅舅面前，抢走了他的筷子和饭碗，摔在地上，碎片散落一地，吸引了大家的注意。我妈和三个姐姐忍不住，纷纷劝说大舅妈不能过分，大舅舅已经够宽容了。大舅妈嘴硬地说：“什么宽容不宽容，他就是无能、懦弱！我要是当初嫁给这种人，简直就是倒了八辈子霉！”她对待那些从小受她欺负长大的小姑子们毫不留情。

接着，她还骂了两个表姐，说嫁出去的女儿就像泼出去的水，回娘家还操心着做什么招待，喊来一群没脸没皮的人来吃娘家的饭。大舅妈滔滔不绝地抨击着两个表姐，把她们气得发抖，母亲和三个姐姐都起身想要离开。大舅妈处于上风，伸手揪住大舅舅的耳朵把他从座位上拉起来，另一只手却要甩他耳光。我妈坐在大舅舅旁边，条件反射般地抓住了大舅妈的手，不让她打人。

我妈干了几十年农活，比从小在家使唤人、家里农活从不搭手的舅妈力气大，舅妈甩不开，松了揪着舅舅耳朵的另一只手，往我妈脸上就是一巴掌。众人被突如其来的巴掌打懵了，见舅妈还要再打，醒过神来，分成两拨人一个拉住舅妈，一个拉住我妈。舅妈被拉得动不了身，嘴里骂道：“三丫头你胆子肥了，小时候就喜欢跟你妈告状，被打得最多吧？你妈不在了就管不住自己了吗，今天我要替她教训教训你！”

不可容忍的事情绝对不能容忍。坐在旁边的我，目睹我的亲妈受到打击，瞬间愤怒充斥全身。我拿了两瓶啤酒倒进汤盆里，端到舅妈面前，向她倒下：“你当童养媳是因为你父母不疼你、不要你，你嫁不到称心如意的丈夫是因为你命不好、没福气。如果你不服气，就去跟生你的妈闹去，在你一直养活你的婆家里耍什么横！再闹我会把剩下的两箱酒都倒给你，让你清醒一下！”

舅妈完全不敢相信发生的事情，她的表情瞬间变成了痛苦的表情，然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在众人震惊松手的时候，她突然跑开，关上门独自痛哭起来。在回家的路上，我的妈妈批评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和长辈动手，而且将来你还要让舅妈为你送嫁呢。”我一路呆呆地吹着风，慢慢冷静下来，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冲动。平时我是个容易掉眼泪的人，甚至连争吵都不会，都只能在心里进行情节构思，发泄怒气。这次亲眼目睹亲妈遭受打击，我实在坐不住了，感觉内心的怒火涌上心头，完全没有顾及礼貌与修养，所以才会做出冲动的行为。

事件发生后，我用家里的固定电话一个一个给当天在场的亲戚打电话，向他们道歉。除了大舅妈不接电话，其他人都表示谅解。大表姐甚至说：“你比我更加勇敢，能够为父母主持正义。我爸多年来受到我妈的虐待，我却一直远离，装作看不见……”

这之后，大舅妈变得守规矩了，再也不欺负舅舅了，反而与她娘家的兄弟（也是我同村的）走得更近了。每当亲戚家请客，她都推说没时间，而在我结婚的时候，是小舅妈给我送嫁。家人们说，大舅妈平时都不在家，去城里给别人当保姆了。大舅舅辞去了厂门看守的工作，跟着大儿子生活，偶尔会回老家转转，打扫打扫。后来每当我回想起那天的事情，都会感到不安。直到有一天，公司的老板分享了他的经历，我才释怀。

老板说，有一次他回老家，看到父母与村里人发生争执，他毫不犹豫地站到父母的身后，与人发生了冲突。他说：“遇到打架的情况，成年人应该理智地控制对错，但如果是父母正在遭受攻击，作为子女，我们应该立即出手，打回去，然后再去评判对错，如有需要就道歉和赔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