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 年 2 月 21 日，一位63岁的中国人，在美国弗吉尼亚监狱用一个装垃圾的塑料袋套头延及脖颈，再用一根鞋带扎紧，采用窒息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这名中国人自杀后，闻讯赶来的美国中央情报局副局长杰邦明忍不住惊呼道：“我的上帝，这个中国人做得太决绝了！在呼吸困难难忍之际，只要手指捅破塑料袋就能获得氧气，但是他没有！他选择走向生命的终结，将所有能带走的信息都带走了！”

这名自杀的老人名叫金无怠，被誉为“世界情报史上最著名的潜伏者”之一，也是新中国谍报史上的传奇人物。在美国，他以记者身份混入白宫和五角大楼，为我国提供了大量有价值的情报，包括美苏冷战期间的核武器计划、美国对中国的制裁措施、美国对台湾问题的态度等，潜伏时间长达 37年之久。

一、

金无怠之所以被美国人发现，并不是美国人有多精明，而是遭到了叛徒的出卖。出卖他的人名叫俞强声，曾担任过国家安全局处长、国家外事局主任。

俞强声的父亲黄敬，是一位早在1932年便加入中国共产党的老党员，历任中共中央平原分局书记、中共晋察冀中央分局副书记、华北军区后勤司令部政委、天津市委书记兼市长等职。

俞强声生于1940年，上世纪60年代中期进入北京市公安局一处（政治保卫处）工作。在政保处工作期间，俞强声得知中央美术学院美术史美术理论系有一个由一批学生组织的地下文艺沙龙，名叫“太阳纵队”，于是认为自己立功的机会来了。

“太阳纵队”其实是由中央美术学院学生张郎郎和张久兴、董沙贝等人组织的一个探讨诗歌和美术艺术的组织，每个月都会定期举办一些聚会。出于对当时那场运动的不满，不少成员写过一些讽刺江青等人的诗歌。张郎郎还为“太阳纵队”设计了一个队徽：队徽的中间是两个红色的大字——自由，四面布满黑色的栅栏。

为了立功，俞强声居然将“太阳纵队”这一文学组织办成了一起反革命间谍案，导致张郎郎、张久兴等人差一点被判处了死刑，成员董沙贝含恨自杀，郭路生精神失常。而俞强声本人却凭着破获这一“大案”，得到了领导的认可，被调入北京市国安局担任了处长。

二、

70年代中美关系开始走向缓和后，中、美都在对方国家设立了联络处，旨在方便外交方面的沟通。俞强声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被组织上委以重任，让他担负与美方联络处的联络工作。

当时的美国联络处有一名叫做李洁明的人，名义上是美国的“外交官”，其真正身份却是美国中央情报局的情报人员。此人在台湾工作多年，被誉为“中国通”，是一位情报工作的老手。

在与俞强声接触中，李洁明发现俞强声根本没有坚定的共产主义信仰，为人又十分贪财，认为是个可以发展的对象。于是便通过经常请俞强声吃饭、送一些小礼品等举动，企图策反俞强声。

就在李洁明按照计划不断拉拢俞强声之时，发生了一点意外。中国方面破获了一起间谍案，查出李洁明是一名间谍，将其驱逐出境。

李洁明被驱逐，策反俞强声之事也不得不暂停下来。但李洁明在返回美国后，仍向中央情报局提交了一份报告，提出俞强声是一个可以策反的对象，建议中情局不要中断对其策反工作。

1982年，李洁明被美国派到台湾，担任美国驻台湾办事处处长。李洁明一到任，便又重启了对策反俞强声的计划。他认为此时的俞强声，也已升任为国家外事局主任，如果能策反成功，必然会得到大量中方的绝密情况。

1982年年底，俞强声奉命与霍英东商洽北京饭店贵宾楼扩建事宜。李洁明抓住这个机会，派了一名名叫杨娟的女特务混进了霍英东的商团。

第一次见到杨娟，俞强声便对这位身着时尚、带着台湾口音的漂亮女人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几番来往后，杨娟终于钻进了俞强声的被窝。

到了这时，杨娟终于向俞强声公开了自己的身份。而俞强生非但没有举报这名女特工，反而一口答应愿意为中情局工作——只要中情局肯给钱和女人。

从此之后，俞强声便成为了中情局的一名间谍，代号"飞机人"。在中情局的授意下，他开始秘密搜集各种绝密情报，并将这些情报源源不断地提供给了中情局。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虽然俞强生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但还是在收集情报中露出了不少马脚，也引起了国安局的怀疑。眼见自己要暴露，俞强生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于1985年盗取了数份绝密级的重要情报后，在中情局的特务的接应下，叛逃美国。

三、

俞强声投敌后，为了向中情局示好，向美国中情局检举揭发了潜伏在美国四十年的红色特工金无怠。

金无怠1922年出生于北京，18岁考入燕京大学新闻系，立志要成为一名优秀的记者。

在燕京大学，金无怠与一名名叫陈麟章的同学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他并不知道，这位陈麟章是一位共产党的地下党员，建国后还担任过饶漱石的秘书。

金无怠之所以与陈麟章能成为好友，一是被陈麟章身上那种救国救民，解放全人类的崇高理想所折服，二是看到日本发动侵华战争，同胞陷入水深火热之中，连燕京大学也不得不因为躲避战火，南迁四川成都；三是因为自己的父亲在华北沦陷后，忧愤而死，所以他对国民党的“假抗日，真反共”的政策也产生了很大的不满。

在陈麟章的影响下，金无怠先是加入了我党在燕大的秘密外围组织“甘霖社”，后又于1944年正式入党。

1945年，我党获悉美国驻上海领事馆需要招聘一名翻译的消息后，认为金无怠受过高等教育，英语极其流利，学的又是新闻专业，对干情报工作有先天的优势，于是在对他进行秘密的专业训练后，将他安插进美国上海领事馆工作，成了一名卧底红色特工。

说来也巧，当时的美国领事很喜欢中国书法，金无怠恰好写得一手好字，加上工作能力突出，所以美国领事对这个年轻的中国人非常欣赏，对金无怠越来越信任。

1949年，随着解放战争的进程，美国驻上海领事馆不得不关闭，大部分中国雇员也遭到遣散。美国领事问金无怠，愿不愿意随自己去美国发展？

经过组织的批准，金无怠先是跟随美国领事撤到香港，后又一同去了美国。在这位领事的介绍下，金无怠成了美国中情局的一名雇员。

1950年朝鲜战争爆发后，金无怠被美国中情局派到朝鲜，担任被俘的志愿军将士的审讯工作。

金无怠知道这是美国人在考验自己，于是在审讯中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虽然他知道在被俘的志愿军眼里，自己就是个“汉奸”，但为了获得美国人的信任，更好地打入敌人心脏，他只得克服内心的煎熬，表现得比美国人还狠。

在凶神恶煞的表象背后，金无怠却悄悄地将被俘志愿军的信息和部队番号记了下来，尤其对于个别扛不住审讯而叛变的人，更是将这些人的信息记得清清楚楚。从朝鲜回美国后，他将这些情报通过秘密渠道传回国内，使得我国的安全部门很快便甄别出了数名叛变后被美国策反过当卧底的叛徒。

四、

由于在朝鲜战场上的表现“出色”，战争结束后，金无怠被美国中情局正式雇佣，负责监听中国的广播，并对广播上的信息进行汇总、整理、分析和汇报。

在这个岗位上，金无怠一干就是七年。这份工作虽然非常繁索，但他却从来没有出过差错。他的表现，也让他得到了中情局高层的注意。

1969年，金无怠调入中情局总部，担任中情局情报分析员，进入了美国中情局核心。从那以后，他可以正大光明地接触到最核心的机密。

在历任中情局领导的眼中，金无怠是一位工作勤勤恳恳，能力出众的情报分析专家，他的职位也是步步高升，直至坐上了中情局亚洲负责人的位置。中情局绝对想不到，他们眼中的这位专家，却在背地里向北京传送了大量绝密级的情报。

金无怠传递过来的情报有多重要？比如在珍宝岛事件后，苏联仗着它的核优势，扬言要对中国进行“外科手术”。美国虽然在公开卖命反对苏联的“外科手术”计划，但真实态度仍不明朗。

就在这关键之时，金无怠传递过来一份情报，让中国方面知道了尼克松有改善中美关系的想法。于是中国开始采取果断措施，促使了尼克松的访华，中美两个大国最终建立了外交关系，苏联对中国的军事压力由于美国介入也得到了很大的缓解，世界格局也迎来了一场转变。

从1945年打入美国驻上海领事馆以来，金无怠在秘密战线上工作了三十六年，传递回了无数重要情报，从来都没有出过差错。因为金无怠做事十分谨慎，尤其是进入中情局高层后，他每次向国内传递情报，都选择在第三国进行。这种方法虽然效率缓慢，但是能够保证不被敌人发现。

1981年，60岁的金无怠从中情局退休。中情局的副局长伊曼亲自主持仪式，为金无怠送行。在退休仪式上，伊曼将一枚“卓越情报工作十字勋章”挂在了金无怠的胸前，以表彰金无怠多年来的那些“志愿的、具有非凡的英雄主义”的行为。

五、

金无怠退休后，中情局仍然聘请他为亚洲方面情报顾问。可见这么多年来，美国人对于金无怠是一位红色特工一事，一直蒙在鼓里，直到1985年外事局主任俞强声叛逃后，金无怠的身份这才暴露。

1985年11月22日，金无怠在家中被捕，随后被指控犯有6项间谍罪，以及11项欺诈和逃税罪。

据《世纪》杂志记载，在面对指控时，金无怠极力否认是中共特工，他声称他所做的一切工作，都是为了中美友好发展，为了促进中美两国领导人增进了解，减少误判，为了中美两国能够永远和平相处下去，避免战争爆发。可惜的是，他的辩解没有得到法庭的承认。

金无怠被捕后，猜到自己一定是被“内鬼”出卖了。他想办法通知妻子周瑾予，要她联系上中国方面，让组织上查出这个“内鬼”。

金无怠绝对没有想到，出卖他的人，居然会是外事局主任俞强声。更是不可能想到，身居如此高位的人，会因为钱和女人而叛逃到美国。

由于金无怠的妻子周瑾予是台湾人，对金无怠是特工的事情又一无所知，一下子根本不知道怎么联系上中国方面，加上美国中情局的阻挠，国内没有及时收到金无怠被捕的消息，错过了营救金无怠的最佳时机。

1986年2月，美国裁定对金无怠的17项指控罪名成立，并准备在3月4日那天公开审判他，并利用这一审判大造文章，指责中方对美国进行间谍活动。

金无怠从律师口中得知这一消息后，选择在宣判日之前的2月21日，在监狱里用一只塑料袋套在自己头上，用鞋带扎紧塑料袋，以窒息的方式自尽，终年63岁。

金无怠临死前没有留下任何遗言，但他的律师在见到他的遗体后，曾对人说过：金无怠求死之心非常坚决，若他有一丝一毫的动摇，只要手指戳破塑料袋就能吸到氧气逃生，但他没有那么做，而是选择自己走向生命的终结。

据金无怠的律师透露，金无怠自杀的原因，是他不想站在审判席上面对记者，被美国人利用作为攻击中国的一把“刀子”。

金无怠被捕后，美国中情局多次搜查过他的家。他们惊奇地发现，与其他靠出卖情报获得巨利的间谍不同，金无怠的家里根本没有什么财产，除了工资收入外，他从来没有靠情报拿过一分钱。而他的工资中的大多数，也被他用来做了慈善了。

负责搜查的中情局官员面对这个事实，也是连连摇头，感觉无法理解。他们哪里知道，对于金无怠这样的“红色特工”来说，他们打入敌营的目的只是为了祖国，哪里会考虑个人的得失？

六、

金无怠自杀后，由于种种原因，中国官方一直没有承认他的身份。直到2019年，上海文史研究馆主办的杂志《世纪》上刊登了一篇追溯金无怠身份的文章，将金无怠列名为“世界情报史上最著名的潜伏者之一”后，金无怠的身份和事迹才渐渐浮出了水面。

金无怠去世后，被夫人周谨予安葬在美国东海岸加州奥塔玛哈墓园。他的墓地不大，墓碑高度也仅有 1.1 米左右，碑上刻着 “先父金无怠之墓”几个字，右上首是他的生卒年 ：1922-1986，左下方刻着 3 位立碑人的名字，分别是 女儿金美石 ；儿子金巨石、金鹿石。

墓碑的背面，是金无怠的夫人周谨予为丈夫所写的一段话 ：“或许无怠的一生将永不会为人所知晓，他留在人间的，只是支离破碎的片段，像一本残缺不全的书，一首字迹为泪水浸湿而模糊不清的诗。”

俞强声叛逃后，他的下场也是众说纷纭。有人说俞强声于1987年死于南美某国，也有人说他在交待了很多绝密情报后被中情局灭口了，还有人说俞强声可能还活着，不过已经改名换姓，像只老鼠一样生活在美国的某个地方，永远不敢露头，因为对于他这样失去了利用价值的叛徒来说，死了不过就像阴沟里死了只老鼠。